法國捲

2008年10月27日凌晨1:20分

徐尼克離開了

抽蓄了幾下，就走了，

再多的人工呼吸也沒有用，牠還是軟軟的，倒在地板上，

峻鳴救不了牠，我也救不了牠，

我甚至，不敢看牠最後的那一刻，

一直有預感牠過不了今晚，至少，牠撐到了27號凌晨，

沒有在我跟峻鳴在一起的三週年紀念日，給我們另一個忘不掉的記憶。

尼克5歲半快6歲了，

是我在大三的時候跟徐假面一起買來養的，

那時候除了兔子之外，之前還先養了楓葉鼠、天竺鼠，但最難養的要算是兔子了，

在尼克之前，我跟假面養了大概三隻兔子，

一定是一棕一白、一公一母，

因為當時很喜歡卡通「魔法陣天使」，所以兔子就依照裡面的主角起名，

白的一律叫做柯柯麗，棕的一律叫做尼克，

在三重三和夜市的寵物店，一隻150。

但是幼兔抵抗力弱很容易死，吹個風，甚至天氣涼一點就會死掉，

有的只養幾天，有的養到一星期，

但是都是一隻ㄧ隻的離開，先是白的、再是棕的、又是白的，

然後是尼克，但是在尼克來的之後沒兩天，跟牠搭配的白色母兔也死了，

我跟假面把牠拿去學校埋了，回來的路上我還在想，

尼克不是來陪柯柯麗的吧，會不會回去之後，尼克就不見了，因為柯柯麗走了，尼克也就不願意再留下來了??

回去一看，還真的找不到牠，我跟假面翻了好久，終於在衣櫃後面找到牠，

牠還很小，拳頭那麼大而已，所以塞進了衣櫃與牆壁的縫隙，出不來了，

這是尼克跟我故事的開始，

後來，我們又去買了一隻白色母兔陪牠，牠一樣叫柯柯麗，

從此，這兩隻兔子就安安穩穩的生活了下來，我也就再也沒看到令人傷心欲絕的抽蓄....

尼克長很快，牠是一般家兔，不是迷你兔，跟混種的柯柯麗比起來，牠總是大上那麼一點。

大概到了半年，牠就完全長大了，體型已經定型了，而且還開始對柯柯麗做出不軌的舉動，

為了防止要養醫大堆小兔子，也為了柯柯麗好，我就帶尼克去結紮，

從此之後，牠就是名副其實的太監兔，

但比起柯柯麗，牠對我是比較溫馴的。

所以，在畢業那年，我要了尼克，把柯柯麗交給徐假面，從此牠們就沒再見過一面了。

畢業後的我因為工作關係，基本上把照顧尼克的工作交給我爸，

很慚愧，這一兩年間，我幾乎都沒有在關心牠，即使搬出家了也一樣，

常常週末回家後都沒有見牠一面，

到是爸爸很關心牠，幫牠買飼料、牧草還有木瓜丸，

媽媽也很喜歡牠，雖然很怕尼克軟軟毛茸茸的身體，但還是會跟尼克說話，

雖然尼克把後陽台弄得很髒，但我們家人都很愛牠，

由於外出租屋的地方不准養寵物，所以這期間我也偷偷帶尼克回租屋處養了幾次，

或者是將尼克交給峻鳴，讓他帶回家給家人看，

峻鳴的爸爸、媽媽、妹妹也都很喜歡尼克，

媽媽還一直叫尼克小白兔小白兔....每次我聽到都覺得很好笑，尼克一點都不小也不白，

這是一般人對兔子的刻板印象，不能喝水、只吃紅蘿蔔、尾巴是圓的...這些都是錯的!!

尼克這樣被我忽略了幾年，直到有一天，我發現牠的左手不願意放在地上，

警覺事態不對，才帶牠回台北看醫生，一看看出了大問題，也埋下今天結果的種子....

台北寵物醫院很多，依兔子的就不是那麼普遍，會醫兔子的好醫生就更少，

我沒有把尼克帶到板上推薦的醫院，而是帶到之前峻鳴誤打誤撞帶牠去剪腳底毛的一間動物醫院，

詹醫生人很好、很專業，也很細心體貼，比我對尼克還有耐心，

當知道尼克得的是蜂窩性組織炎，就跟我們說這種病無法根治，牠是因為缺鈣韌帶發炎造成膿包壞死肌肉，

最多只能控制，希望它不要蔓延，但尼克的病情還好，膿包是在左手手掌，不算最糟糕，如果在嘴巴就很麻煩了...

在醫生的指示與治療下，從此，尼克開始了一天吃兩次藥、兩天幾一次手手的痛苦日子。

剛開始本來還給牠戴過雷達，因為怕牠啃咬包了繃帶的左手，

但是那個晚上，牠非常沒有精神，眼神放空，一動也不動，似乎很低落，

看了我很不忍心，才把牠的雷達拿掉，還好，牠很乖，沒有去咬左手繃帶，只是一直舔一直舔，

舔的我很擔心牠會不會把自己的舌頭舔破皮。

在尼克生病初期，我跟假面還有通過MSN，得知柯柯麗大概兩個多月前離開了，

我沒有問詳細，我不用問也大概知道會是什麼狀況，所以，我只想好好照顧尼克就好。

剛開始，我跟峻鳴必須兩天帶去醫生那邊擠一次手，

後來，我們兩個已經可以克服困難，在我住的地方幫牠擠手中的膿，

因為這個病，牠開過三次刀，照過兩張X光片，

吃了無數的藥，受過無數的苦，也在我跟峻鳴的手上留下無數的爪痕，

最嚴重的時候，還是每天都要幫牠擠一次手，牠很痛，我們也很難過。

直到最近，牠的狀況好轉很多，已經不用擠手，甚至停藥停過ㄧ個月，

看過牠包紮的棒棒手之後，能再看到牠用兩隻毛長的好好的手跑步真的很開心，

就在我以為，一切可以這樣控制的好好的時候，

尼克的蜂窩性組織炎突然又惡化，

這次不是在左手手掌，是在左手手肘關節處，

在一個鈣質沉澱突起的下面，帶去給詹醫生看，他說還可以，還不需要開刀，但是要注意狀況，

過兩天，峻鳴說尼克很可憐，左手已經不能用了，都不放到地板上，

所以，我們就在24號晚上把牠送去給詹醫生看，

醫生説有惡化，要開刀，建議我們就把牠留在那邊，禮拜六晚上再來接牠就可以了，

在走之前，醫生有叮嚀，兔子有麻醉上的死亡率，雖然不一定會發生，但要我們有心理準備。

老實說，那時候我心裡雖然覺得怪怪的，但是因為我相信醫生，所以就很放心的離開了。

25號星期六，我們接到醫院的電話，說可以來帶尼克了，

可是我們一到醫院的時候，詹醫生不在，護士把尼克從一個關滿了貓狗的房間裡面拿出來，而且住尼克隔壁的狗還一直很神經質的叫!!!!

醫生有跟我們說過，兔子很容易神經緊張，在看診的時候，如果狗叫的特別大聲，他會把門關起來，以免尼克受驚。

可是，我卻看到尼克被嚇的要死，護士要去抓牠卻一直逃，

好不容易交給我們，牠看起來很虛弱，也不太掙扎，讓我感覺很不習慣，

等到我們付完了錢，坐在電腦前的女醫生都還沒有給我們任何說明，

這時候我有點火了，但是還是口氣平和的問，可以跟我們說明一下尼克開刀的狀況嗎??

這時候那個女醫生才愣頭愣腦的講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什麼手肘的膿很多，擠出來了大部分，但還有一些在肌肉組織間、手掌的膿也順便清出來了一點，但還是要小心，

這些我都知道!!!不需要你一直重複，我想聽的是後續的護理狀況，我要怎麼照顧牠比較好，帶回去後有沒有要注意的地方!!

後來女醫生有說牠嘴巴裏面有發現一些膿包，但還不大，所以還可以，只要以後多注意，如果牠食慾不好或者流口水就要再檢查。

把尼克從醫生那邊帶回家之後，牠就一直很沒精神，

飯也不吃、磨牙磚也不吃、餅乾也不吃、水也不太喝，只吃優格，而且耳朵超燙，

本來還以為是牠的麻藥還沒有退，所以沒精神沒體力，

但是禮拜天，牠一樣很沒力，為了讓牠最舒服，我們都盡量不去動牠，出門前牠還躲在廁所裡，不太動，

本來想打電話問詹醫生這樣的情況對嗎??因為前兩次開刀都沒有這種狀況，但是醫院裡面說詹醫生今天不在。

如果只有那個女醫生的話，我想問了也沒用，所以我跟峻鳴決定明天一早帶尼克去看詹醫生。

但是到晚上十一點多，我發現牠一直拉肚子，拉的很嚴重，打電話到瑪雅去也沒有人接，

所以我們就緊急帶牠去之前看過的一間24小時動物急診「全民動物醫院」

雖然它給我們的印象很差，但是這時候只要能救尼克一命，撐過今天晚上就可以了。

帶去醫院的時候，尼克下半身幾乎都沾滿大便，醫生把大便拿去檢驗，說是肚子裡面異常發酵，

打了一針營養針、開了一瓶幫助消化的酵素，還當場餵尼克吃，

當下我很想跟醫生說，我來餵好不好，牠已經吃藥吃習慣了，你這樣抓著牠的下巴抬頭強灌會不舒服，

但後來還是沒說，我只求尼克撐完今天晚上，醫生說今天晚上沒大礙，但如果持續拉肚子一天，明天還在拉就很危險，

醫生還跟我們說，如果今天晚上狀況還是很差，就要帶來住院。

怎麼知道，回去之後，不超過一個小時，尼克就離開了...

牠在我懷裡，軟趴趴的，一點力氣都沒有，呼吸很微弱，眼神很空洞，看的我好心疼好心疼，

我一直跟牠說，你要加油，你要撐過今天晚上好不好??明天一大早我帶你去看詹醫生，你會沒事，我跟峻鳴拍婚紗照的時候你也要一起拍....

可是牠還是軟趴趴，把醫生餵的藥都吐出來了，狀況很糟，或許沒有帶牠去全民牠還比較舒服，

沒過多久，牠開始抽蓄，這是我最害怕看到的狀況，以前兔子死之前都會先抽蓄，

我邊哭邊大喊「張峻鳴救牠，牠在抽蓄了」

峻鳴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給牠做人工呼吸??我想牠應該是不需要這個，但峻鳴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牠離開，

不，我沒有看牠離開，我不敢看那一刻，這是我最害怕的一幕，

當我回過頭時，我只看到峻鳴在哭，牠已經沒有呼吸了，

陪伴我快六年的尼克終於去找柯柯麗了，

也好，也好，真的也好...

至少牠的手不會再痛了，也不需要忍受擠手手的痛苦，更不用面對以後有可能要擠嘴巴裏面的膿，

再也不會痛了，尼克，你真的再也不需要受這種折磨了，

不用開刀、不用吃藥，手不用被包紮，你可以快樂又自在的跑來跑去了。

你也終於可以再跟柯柯麗見面了，你們好久不見了，要好好照顧柯柯麗喔。

我跟峻鳴把牠放到牠的籠子裡，裡面鋪上新的木屑，放滿了牧草，幫牠把屁股的大便擦乾淨，

放進籠子裡，旁邊放滿了牠愛吃的磨牙磚、木瓜丸跟優格，還有新買的蔓越莓餅乾，再把牠吃飯用的菸灰缸放進去，如果餓了還有飼料跟磨牙磚在裡面，

還有，我把一條沒有在用的手機傳輸線也放了進去，因為牠超愛咬電線的，不能給牠最愛的電風扇電線，

但是這次特別網開伊麵，我給一條新的電線，愛怎麼咬就怎麼咬吧，只要開心就好。

尼克安安靜靜躺在裡面，就算是死了還是這麼可愛，

眼睛那麼大，毛還是一樣柔軟，眼睫毛還是一樣長，兩隻耳朵冰冰涼涼的，尾巴翹翹的，

你總是那麼可愛，不管帶你到哪裡，都有人驚呼「兔子耶!!好可愛喔」

還好，還好，還好上禮拜有帶你去北美館散步，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最後一次的散步，

你好可愛，可愛到一推人圍著你，而你也始終擺出那副不屑的表情，

乖乖，我最喜歡像嬰兒一樣抱著你，摸你的頭，讓你在我懷裡睡著，

你也總是那麼乖，不出三秒就睡的牙齒都露出來了。

以後回到家，再也沒有衝到廁所抱你的樂趣了，沒有辦法跟你鼻子頂鼻子的撒嬌，

也不會擔心你偷偷跑過來啃我的腳，不用擔心你趁我不注意偷偷咬電線，

而且，再也看不到你在床舖上又咬又跳又抓的鋪棉被遊戲，

沒有裝成拖鞋的兔子、沒有躺在廁所門口看守的兔子、沒有一放出來就衝去廁所大便的兔子，

看不到你可愛的牙齒、看不到你可愛的舌頭，看不到你圓滾滾的大眼睛，看不到你毛茸茸的手手腳腳還有尾巴。

我好愛你，失去你之後我才知道我好愛你，

我想知道你離開的原因，但我更想知道你走之前有沒有什麼希望沒達成??有沒有很痛很痛??

對不起，如果我早一點發現或許你不會走，

對不起，如果不帶你去開刀說不定你不會走，

對不起，你一定很不舒服很難過，

真的真的對不起，你流的眼淚一定比我流的還要多，

我真的好愛你，雖然怎麼叫你都沒回應，雖然你始終以老大自居，雖然你明知道不能咬電線卻還拼命咬，雖然你的毛在我的房間裡滿天飛，雖然你把我抓的一痕一痕都是爪印。

這些是你給我的紀念，你那麼可愛，也那麼討人厭，

你一定要好好走，峻鳴繫在你籠子上的紅繩就是希望菩薩能夠帶你好好走，

我不能送你念珠，我也沒有十字架可以給你，但沒關係，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柯柯麗，

請好好等我，總有一天，我可以再抱著你，摸你軟軟柔柔的毛，用鼻子頂你的鼻子跟你撒嬌，然後說「兔卯咪姊姊抱抱」。